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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章:生生世世,永不相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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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来时的路,她还记得清清楚楚,月余的时间,草木依旧是郁郁葱葱的,没有任何变化,可一切早就是物是人非。

  浑身上下,撕裂般的疼痛,眼前黑白的世界相互交替,时而清晰时而模糊,她的整片世界,天旋地转。

  不远处宽阔的官道上,身着黑衣的白战枫一马当头,数万大军紧随其后,浩浩荡荡的,疾速朝着她的方向奔来。

  弦月整个人模模糊糊的,突然瞪大了眼睛,手紧握着马缰,愣在了原地,那双被鲜血浸染过的双眸,空洞而有茫然的望着远方,依旧可以窥探到灵魂深处的悲痛。她等了六天五夜大的大军终于到了,可这一切,却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,如果他能早几个时辰,就几个时辰,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,至少芽儿、诺岚他们就不会死。

  “弦月?”

  白战枫望向不远处的弦月,试探性的叫了一声,弦月扯了扯嘴角,心口的位置像是被针扎了一般。

  “是弦月吗?”

  白战枫扬着手中的马缰飞奔到弦月跟前,晋墨也跟了上去,两人在弦月的马前停住。

  一身血衣,早就已无法分辨出原来的颜色,素净的脸,白一块红一块的,有些吓人,以往清亮的双眸,弥漫了浓浓的雾气,除了痛苦和挣扎,就是仇恨,滔天的恨意,像是要将整片天地全部都淹没了一般。

  阳光下,那如墨般的发丝呈现出黑红色,那浓郁的血腥味随风钻进口鼻,那个光华四射明艳动人的女子就像是一朵嫣了的花。

  晋墨觉得不敢置信,才短短几天的时间,这还是那个随性不羁,狂傲潇洒的凤弦月吗?她的脸上没有笑容,整个人像是从炼狱来的一般,周身散发着的是阴沉的骇气,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他根本不敢相信。

  “晋墨,依蓝呢?”

  那声音,从喉咙底发出,喑哑低沉,又像是绝望。

  晋墨眼神闪烁,低下头,看了弦月的身后一眼。

  “你在找她们吗?”

  弦月轻轻的笑了一声,空洞的笑声,听在耳边,让人的心也跟着发冷发颤。

  “都死了,因为我才死的。”弦月嘶吼出声,整个人的情绪从未有过的失控。

  “弦月。”

  白战枫重重的叫了声,目光沉痛。

  “白战枫,你怎么现在才来?要是早一点就好了,早一点她们或许就不会死了。”

  白战枫没有说话,他并没有看到弦月发出的求救信号,陈首辅突然病倒,陈若熙怀有身孕不能沾染病气,这些天他一直呆在陈府,直到晋墨来找自己,才知道弦月出了事,火速到百里屯召集了士兵,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,没想到还是晚了。

  如果他能早到一步,或许弦月就不会这个样子了,白战枫看着这样的弦月,心里说不出的自责。

  “主子,依蓝在西落村,她身体还没完全复原,我没让她来。”

  说到最后,晋墨的声音几不可闻。

  “是吗?”

  弦月笑着,从马背上跳了下来,淡淡的声音,晋墨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不信。

  “白战枫,即刻下令,关闭城门,严加盘查,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。”

  弦月走到白战枫跟前,伸手,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,她的力气很大,白战枫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,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。

  弦月转过身,带血的眼盯着坐在地上的白战枫,居高临下,浑身上下皆是不容侵犯的威严。

  “不行,这样会引起百姓混乱的。”

  弦月没有搭理他的话,蹲在地上,扣住了白战枫的下巴,她的力气很大,一路下滑,扣住白战枫的颈项,只要她稍稍用力,白战枫便会死于她之手。

  白战枫仰着头,眼睛瞪的大大的,从那双染血的眼眸看到了入骨的仇恨,她恨自己,就因为她没有及时赶到吗?但是他已经尽力了。

  “白家的大公子,为什么我会在楚国遇上轩辕昊率领的轩辕大军?”

  轩辕的大军?怎么可能?轩辕昊的心头一凉:“你以为是我和他联手害你?”

  弦月笑着松开了手,可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:“我给你两条路,第一,封城,挨家挨户的搜轩辕的人,一个也不放过,第二,等着我凤兰两国的铁骑踏破你们白楚的城门,你自己选。”

  弦月起身,背对着白战枫,阳光暖暖,可她的四肢是冷冰冰的,一颗心,像是结冰了一般,白战枫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,这不是他第一次注视,却从未像现在这样,她一身的空洞悲怆,而他则是一心的绝望。

  她会那样做,她真的会那样做,无论是睁眼还是闭上眼睛,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那一张张带血的脸,浑身上下,被插成了箭靶一般,还有娉婷姐姐她们,她们都是为自己而死的,但是这些人的尸体,她都找不到,对于那些伤害她的人,她不能原谅,也不会原谅。

  “白战枫,这件事,我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
  冷冷的扔下这句话,弦月看也不看地上的白战枫一眼,纵身上马,扬长而去,晋墨紧跟在她的身后离开,这件事是谁做的,她要他们生不如死。

  “主子,我听说那轩辕昊是个厉害的角色,就算是封城,这白楚也未必能困的住他一辈子。”

  金龙本非池中之物,又岂是这小小的白楚困的住的。

  “无需困住一世,只要能困住一时就可以了。”

  等那个时候,他再回到轩辕,便是丧家之犬,那般心高气傲的男子,她倒是要看看他如何能承受的住那般耻辱。

  “主子!”

  弦月仰头,刺白的阳光直射眼底,那样的明亮,她却觉得眼前一黑,身子左右晃动的几步,没有一点力气,轻飘飘的胸腔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震开,有什么东西不停的上涌,她紧咬着唇,觉得嘴角似有黏稠的液体,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?整个人好像快死了一般,但是她知道,她不会死,也不能死,她都从一线天出来,怎么可能会死呢?

  “主子!”

  晋墨惊叫了一声,纵身一跃,接住忽从马上摔下的弦月。

  “主子,你怎么了?”

  晋墨拍了拍她的脸,粘稠的液体粘在手上,右手搭在弦月的脉门上,眉头皱起,将她抱了起来。

  “晋墨,我难受。”

  弦月看着晋墨焦急的脸,白花花的,似有无数人人影重叠,低低的叫了声,手一软,闭上了眼睛,整个人也跟着晕了过去。

  好痛啊,真累啊,怎么会这么痛这么累呢?凤国信阳殿,恰逢暮春时节,满枝的梨花盛开,落了一地的芬芳。

  清泉喷涌,水鞋缭绕,蝶儿翩翩,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,十分的热闹。

  自然的热闹透着死寂,偌大的宫殿,走廊上,一个人影也没有。

  一路风尘,不分昼夜快马加鞭,将最少十天的路程缩短到了八天,如墨般的黑瞳隐隐可见血丝,脚下的步子如飞,身上紫衣也染上了匆忙,饶是如此,却依旧丝毫无损于他的高贵雍容。

  入了信阳殿,才发现门内有太监守着,仰头看到兰裔轩,先是一愣。难道这就是殿下等候的兰王?当真是气质如兰,清华无双,难怪王上会嫁给他,也就只有这样的气质雍容的公子才能配得上他们公主。

  “带我去见你们殿下。”

  王喜愣愣的回过神,躬身行礼,就走在前边带路:“我们殿下已经等驸马很久了。”

  王喜低低的道了声,尖细的嗓隐有几分感伤,叹了口气,两人到了信阳主殿,王喜小心的将门推开,转身对兰裔轩道:“殿下就在里边。”

  兰裔轩推门走了进去,宫殿很大,摆设简单,却十分精致,一桌一椅,清理的十分干净。

  “轻痕,是兰王来了吗?”

  那声音,是极其虚弱的,淡淡的,悠远如山谷的回音,似真似假,没有一丝人气。

  “兰公子。”

  云轻痕听到脚步声,掀开珠帘,隔着珠帘,兰裔轩终于看清了床上的人,睫毛微垂,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惶恐担忧一闪而过。

  接到使臣的信笺,他曾想过凤久澜的病情,可现在亲眼见到,才发现他的病情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太多,想到弦月,他甚至有种心慌的感觉。

  床上躺着那个人,脸色已经不是苍白二字可以形容的,可那嘴唇,却是极红的,像是上了胭脂,放在锦被上的双手,透明如水晶,可以清楚的瞧见上边暴露的青筋,形销骨立。

  上次磐城相见,他虽然虚弱,却不至于如此,兰裔轩盯着凤久澜的模样,竟觉得自己不敢眨眼睛,仿佛只要片刻的功夫,床上的人就随风而逝,永远的消失不见,他现在这个样子,就是悬着一口气,仿佛就是在等他一般,如果弦月看到他这个样子,兰裔轩的眉头微拧,他真的不敢想象,也不敢去想,弦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。

  “殿下,是兰王来了。”

  云轻痕凑到凤久澜的耳畔,轻轻的说了声,凤久澜点了点头,睁开眼睛,那双眸,温和,干净,清澈的仿若山涧的清泓,望着对边站着的兰裔轩,轻笑出声:“你来了。”

  仿佛,他所有的煎熬,所有的等待,都只是为了再见兰裔轩一面,而那轻松的笑容,也仿佛只要见到了兰裔轩,他就没什么放心不下了一般。

  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?”

  兰裔轩走到凤久澜跟前,侧身问身边的云轻痕。

  “发病的时间不是已经过去好久了吗?你以前——”

  “兰王,殿下都知道了。”

  云轻痕笑着打断了兰裔轩的话,兰裔轩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,他在害怕,也在担心,如果凤久澜就此离开,他是不是能填补弦月心中的缺憾,他比不上凤久澜,在弦月的心里,谁都比不她那梨花般的哥哥,弦月说,凤久澜没她会活不下去,而她何曾不是一样,那个看似洒脱不羁,风华绝代的女子,她生活的延续就是为了凤久澜。

  “公主中了情花毒。”

  云轻痕看着床上躺着的凤久澜,终于忍不住,哽咽出声。

  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
  “谁说的?”

  兰裔轩很快就想到了那个人:“是君品玉对不对?”

  云轻痕没有说话,算是默认,不单说了,前段时间他一直就呆在信阳殿,知道兰王要来,突然离开的。

  这些年,殿下一直都是为了公主在活着的,公主能选择殿下,他心里已经很欣慰了吧,他的身子,谁都清楚,就算没有这情话蛊毒,也支撑不了多久的,但如果公主和兰王分开的话,两个人的关系肯定就有裂痕了,殿下他怎么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。

  “兰公子,你别怪月儿。”

  “我尊重她所有的选择。”

  凤久澜并未指明哪件事,不过兰裔轩却还是很快的明白了过来,他既然已经知道弦月中了情花毒的事情,那么这段时间,她那么大的动作,为何目的,便是不言而喻了,他选择了凤久澜,怪她?他怎么忍心?从一开始,她就知道她是个爱兄如命的人,他从来都不是个无私大方的人,只要是自己想要的,就一定不会不择手段的去得到,可这一次,他却只能选择放手,因为她根本就没给她其他的选择,更何况,凤久澜这个人他值得,他值得月儿不顾一切的为他牺牲。

  “这个—”

  凤久澜的声音情不可闻,边说边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根手掌长、拇指粗的木质笛子,递给兰裔轩:“这是可以调动我们凤国影卫的笛子。”

  兰裔轩转过身,并没有接过,深黑的瞳,茫茫一片,瞧不出原本的情绪。

  “君品玉的医术确实冠绝天下,但是殿下怎么能相信他的话呢?当日他将弦月与我逼入死亡谷,挑起楚兰两国的战事,为了轩辕,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,这件事情只是他信口胡诌的,殿下这个样子要是被月儿看到,她一定会很伤心的。”

  凤久澜也不管兰裔轩收不收,直接将木笛放在兰裔轩蜷曲的拇指和食指中间。

  他自己的身体,他自己清楚,君品玉是不是撒谎,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?更何况这段时间的相处,他更加明白,他是什么人,可对于兰裔轩说的这些话,凤久澜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,这个人,是真的爱月儿吧,应该是爱到骨子里,所以才能做到放手。

  其实,君品玉,他也是个可怜人,明明深爱着月儿,可为了轩辕,轩辕昊,做出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来,他心里一定是痛不欲生吧,他是想做些什么补偿月儿吧。

  “我走了之后,你把这个交给月儿。”

  凤久澜袖中取出一封信,左手牵起兰裔轩的右手,将东西放在他的掌心,紧紧的握住:“兰公子,今后月儿就只剩下你一个人。”

  兰裔轩低头看着右手手心的信封,左手紧紧的握住凤久澜给他的木笛:“姐夫放心。”

  这是第一次,兰裔轩的声音有些哽咽,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心痛,是眼前的这个男子,还是太过担心弦月,但他克制不住,母后父皇离开的时候,他都没掉眼泪,但是现在,兰裔轩离开,弦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,他得偿所愿,但是这样的结果,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。

  这样的称呼,让兰裔轩的声音有些生硬,可凤久澜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。

  他,果真是很爱他的月儿呢。

  兰裔轩蹲在地上,盯着凤久澜苍白而又虚弱的笑脸:“兰裔轩今生今世就只会有凤弦月一个女人,也只对她一个人好,无论发生什么事,我都会陪在她的身边,不离不弃,照顾她,呵护她,不让她受定点委屈。”

  这是兰裔轩在凤久澜前对凤弦月许下的承诺,郑重其事,真挚诚恳。

  凤久澜点了点头,笑出了声,平躺着身子,望着雪桑殿的方向:“移植栽种到雪桑殿的梨花开了吧?轻痕,我死了之后,你记得将我的骨灰埋在梨花树下。”

  “哥哥有什么愿望吗?”

  “我希望能成为一棵树。”

  “一棵树吗?为什么?”

  “挺拔的身躯,苍翠充满生机的叶子,牢牢的扎根在凤国,为我的月儿遮风挡雨,就算是百年之后,我依然会在这个地方,默默的守护着我的月儿,永远不会离开。”

  “那我就是风,无论走到哪里,都把哥哥的叶子带在身边。”

  “在梨花山的时候,看到那些盛开的梨花时,我总会想起哥哥,洁白污垢,不染纤尘,我希望哥哥一辈子都能够那样,干干净净的,和太阳一样温暖,不要因为我手染鲜血,那些事情都让我一个人来做好了。”

  …

  “我的月儿最喜欢梨花树了。”

  凤久澜嘴角上扬,慢慢的闭上了眼睛。

  我的月儿,一定要开心幸福的生活着。

  “殿下。”

  云轻痕惊呼了一声,兰裔轩只看到那握着自己右手的掌心,一点点慢慢无力的垂下。

  就是为了叮嘱他这些所以一直忍着痛苦等到他来吗?凤久澜,你走了,弦月怎么办?她要是连我也不要了该怎么办?

  兰裔轩微闭着眸,只觉得心痛如绞。

  夜,凉如水。

  雪桑殿的书房静悄悄的,没有半点声音。

  “来人。”

  兰裔轩轻叫了一声,很快就有人单膝跪在他的跟前:“公子有什么吩咐?”

  兰裔轩将手中刚刚书写好的书信递到他的手上:“以最快的速度,去邺城,将这封信亲自交到王后手上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黑衣人恭敬的接过,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  “你该送送他。”

  兰裔轩站在窗口,望着夜空的冷月,轻叹了一声。

  他能做的,就只有这些了,月儿,如果我愿意这辈子只给你一个人靠,你是不是就可以熬过去。莲城百里屯军营,就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营帐,显得空荡荡的。

  帐内,烛火燃烧,安静的可以听到蜡油滴落在桌上的声音。

  绿衣站在床榻旁,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弦月。

  七天六夜,公主一直没醒过来,就算是昏睡,也是紧咬着唇,眉头拧成一团,脸色苍白,十分痛苦的模样,她大概是做着噩梦吧,同行的那么多人,无一生还,就连大人也壮烈牺牲,公主她到底是背负了多大的责任,承受了多大的压力,才从那个鬼门关,跑了回来。

  晋墨站在绿衣的身后,视线同样落在弦月身上,没有说话。

  那日,弦月突然昏倒,回来之后,高烧了两天两夜,身上伤口无数,有些是旧年的伤痕,还有一些是近来新添的,最严重的就是左边胸口,上次还没痊愈,现在又裂开了,不停的流血流脓,甚至都可以瞧见里边的白骨,还有右肩,就连身为男子的他看了都忍不住倒抽气。

  主子一定是真的特别难受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吧,那么累那么痛,怎么坚持下来的?

  弦月觉得好累,前所未有的疲倦,浑身上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,整个人像是被人架在火上,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,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,就连呼吸都是痛的。真想这样,永远的睡过去,不要有意识,也不要再醒过来,可是不行,就算整个人难受迷糊,她的意识却还是那样的清醒,她能听到绿衣的抽噎声。

  脑海,那一张张年轻而富有蓬勃朝气的脸明明是灿烂的笑容,下一瞬,满身是血,迷乱了视线,心里的愧疚、难受、自责还有害怕恐惧那样的清晰。

  无论多难受,无论多痛苦,无论多疲倦,也不能就这样睡过去,这样的想法,深深的刻在了心上,绝对不能就这样死了,是那些人用尸体给她铺了一条逃生的路。

  一直在努力,努力的睁开眼睛,寻找出卖她的那个人,为那些为她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,不能死,一遍遍的这样告诉自己,要让那个伤害她的人生不如死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绿衣跪在地上,趴在床榻旁,哭出了声。

  晋墨担忧的看了弦月一眼,叹了口气,转身走了出去。

  夜,已深,四周静悄悄的,绿衣趴在床上,渐渐的睡了过去。

  这段时间,她一直呆在轩辕,离间以左相王泓铭为首的右派势力与轩辕昊的关系,虽有长天山庄的人帮忙,进展虽说顺利,但并不是很快,没想到天赐良机。

  王泓铭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与瞿兆抗衡,有意将自己的女儿王玉燕许给陈申景的得意门生司马昭,眼看着两人就快成事,王家的小姐却在去天衣坊量制嫁衣时碰上了轩辕玖那色胚。

  男人素来喜新厌旧,尤其是轩辕玖这样的好色之徒,虽说那华初雪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,还是不能满足他的色心,色胆包天,居然劫走了王家小姐,王家的人虽然赶去的快,还是晚了一步,这件事在轩辕传的沸沸扬扬,司马昭怎么可能还会愿意娶王玉燕,王泓铭与中间派的人丢尽了颜面,在朝堂之上高呼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之词,怜妃爱子心切,一心维护,双方僵持不下,轩辕昊不在,眼看双方就要闹事,忽然传来公主和众姐妹出事的消息,急忙忙的就赶回来了。

  弦月的眼睛露出一小段缝隙,因为是在晚上,营帐内就燃了一根火烛,光线并不是很刺眼,她很快的适应了过来,斜眼看着身旁的绿衣,想要开口,才发现嘴唇干干的,贴在了一起。

  “水。”

 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,从喉底发出的声音,微不可闻。

  “水。”

  晋墨掀开营帐,看到的就是比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的弦月艰难的动着唇,他愣了半晌,很快回过神来,冲了过去,绿衣听到脚步声,也跟着睁开了眼睛,看着床上的弦月,顿时满脸喜色,惊呼出声,抱住了弦月:“公主,你醒了。”

  饶是素日沉稳,这样的喜悦还是让她失了分寸,一个劲的重复着太好了这句话。

  弦月点了点头,恩了一声,才发现喉咙干痛的厉害,晋墨走到床边,蹲着身子,看着弦月问道:“主子,要喝水吗?”

  弦月点了点头。

  绿衣这才反应过来,忙松开弦月的手,将脸上的泪水擦干,笑出了声,哭哭笑笑,一如她的心情,又是开心又是难过。

  开心是因为公主醒过来了,而难过,是为了那些离开的姐妹,十多年的朝夕相伴,一夕之间,全部离自己而去,但是没有关系,公主肯定会替她们讨回公道的,不会让她们枉死的,只要公主没事就好,她是这样想的,她相信,那些死去的姐妹,也都是这样想的,她们心甘情愿,为公主牺牲一切,因为她们早就用灵魂发誓,有生之年,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公主,包括她的生命。

  “我去吧。”

  “公主。”

  绿衣拉住晋墨的手,走到桌旁,一只手提着茶壶,一只手拿着杯子,边走边倒水,将倒满了茶水的杯子递给弦月。

  弦月一口气喝了个精光,又连续喝了几杯,直到弦月摇头,绿衣才将杯子和茶壶重新放回桌上,重新走到弦月跟前。

  公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,她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吧,所以就算是昏睡的时候,眉头都还是皱着的,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弦月,话到了嘴边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

  晋墨也是一样,他有很多事情想告诉弦月,却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
  苍白的脸,就连呼吸都是虚弱的,就算是知道这个人有无人能比的坚强,还是不想让她再受打击,再铁石心肠的人,都会心痛,更何况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绝情的人,相反,她比谁都还要重情重义。

  弦月连喝了几杯水,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慢慢的缓了过来。

  一个营帐,三个人,谁都没有很快的开口。

  弦月背靠着床榻,轻咳了几声,绿衣着急,忙给她顺气,弦月摆了摆手:“我没事。”

  就是喉咙太干了,就算是喝了那么多水,还是有些不适应。

  绿衣盯着弦月苍白的脸,吸了吸鼻子,一时没忍住,又开始掉眼泪。

  “绿衣美女,你哭起来的样子可真丑。”

  弦月伸手,替绿衣将脸上的泪水擦干,绿衣惶恐,直起身子,迅速将脸上的泪水擦干,笑道:“公主。”

  绿衣看着弦月脸上的笑容,心里越发难受。

  “我都没哭你哭什么。”她不会哭,她的泪,已经流干了,早在她不顾一切,踏着那条血路的时候,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了眼泪。

  绿衣低着头,不再说话,其实她更希望公主能哭出来,哭出来的话,心里会舒服许多吧。

  “晋墨,我有话想问你。”

  晋墨盯着弦月,有种心慌的感觉:“主子,你才刚醒,要好好休息。”

  弦月笑着摇了摇头,头靠着床榻:“我已经睡的够久了。”

  弦月叹了口气:“绿衣,你去门口守着,我想和晋墨单独说会话。”

  绿衣看了看弦月,又瞧了瞧晋墨,点了点头,转身离开。

  整个营帐就只剩下弦月与晋墨二人,一躺一站,两两相对,相比于弦月的虚弱淡然,晋墨显的有些无措,似在犹豫挣扎。

  “说吧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 弦月直起身子,看着弦月,淡然的口吻说不出的笃定。

  晋墨抬头,心下将思绪理清,却不知该如何将依蓝的事情隐瞒过去。

  弦月笑了笑,有些自嘲:“不用隐瞒吧,依蓝出事了,对不对?”

  悠悠的声音,明明是在问晋墨,但那神情,口吻却是肯定的,因为肯定,又蒙上了一层心痛还有落寞。

  “依蓝的脾气火爆,和绿珠一样都是个急性子,那天她肯定看到我的求救信号了,她要是知道我遇上了危险,怎么可能呆在西落村安心修养?”

  晋墨低头沉默不语,算是默认了弦月的话。

  “我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呢?这个地方已经麻木了。”

  弦月手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,笑的有些苍白无力,这个地方,好想破了个大洞,鲜血淋漓的,触目惊心。

  晋墨看着弦月,在心底叹了口气,这件事早晚都是要说的,两百多条无辜丧生的英魂,必须为她们讨回公道。

  “主子离开的那天正午,依蓝姑娘就知道您遇险的事情,她拿着随身携带的武器要走,被我拦下,之后,我们二人去了百里屯想要搬救兵,没想到整个军营都是空的,依蓝姑娘无意间发现了这一切都是陈若熙,也就是白家的大夫人做的,是她和轩辕勾结,引狼入室,她知道依蓝姑娘发现了她的阴谋,派人去追杀她,依蓝姑娘为了引开那些人。”

  晋墨沉默了半晌:“她说,公主一定会为她们报仇的。”

  “陈若熙?”

  弦月背靠着椅子,突然大笑出声。

  难怪,难怪轩辕的军队能够安然进入莲城,都说陈辅家的这个孙女冰雪聪明,聪慧异常,果真如此啊。

  她凤弦月可真是幸运,遇上的一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歹毒。

  “好一个陈若熙。”

  冰冷的声音,从齿缝间蹦出,带着彻骨的寒意。

  她凤弦月从头到尾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,甚至在他们二人中间穿针引线,也多次劝白战枫好好待她,她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,这就是白鳌的眼光。

  好,真好啊。

  “主子?”

  弦月恩了一声,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,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,不小心扯到左胸的伤口,闷哼了一声,白色的纱布顿时有血渗了出来,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,晋墨吓了一跳,惊呼出声,忙上前扶住弦月。

  一直守在外边的绿衣听到晋墨都声音,急忙忙冲了进来,看着被晋墨扶住的弦月,以往合体的衣袍如此宽大,猛然惊觉,公主她瘦了好多,胸口上的血迹不停的蔓延,这样下去不行的,公主本来就失血过多,要是这次不好好调养的话,今后会留下后遗症的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绿衣快步上前,抱住了弦月:“公主是不是有什么吩咐?”

  弦月点了点头,呼吸还是有些急促,由绿衣和晋墨两人扶到床边坐下。

  “绿衣,茹素,舒兰她们一定很难过吧。”

  弦月坐在床上,呆呆的望着门口的,低声问道。

  绿衣低着头,深吸一口气:“她们都很担心公主。”

  怎么可能不伤心,她们虽然不是亲姐妹,可感情却比亲兄妹还要好,十多年日夜相伴,一起操练,一起流汗,一起吃饭,一起说话,一起打闹,一起睡觉,来到女子军营前的那些记忆,或美好,或悲伤,早就已经淡忘。

  她们约好了,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,一起报答公主和大人的再造之恩,不是约定好了吗,将来随同公主一起驰骋,抛头颅洒热血,报答她们你的衣食父母。

  她讨厌战争,害怕战争,就是因为不想朝夕相伴的姐妹离自己而去。

  可现在,她们没有死在战争,却莫名其妙的离开了自己,这些人,都是为了公主死的,那也是死得其所的,她们应该也没有遗憾吧,早早就被上天抛弃了的她们被公主收留了,这些年的美好回忆,对她们来说,就算是下辈子,她们也都会记得的。

  “白夫人呢?是在府里养胎吗?”

  弦月背靠着床榻,突然轻笑了一声。

  “属下来的那天看到她和白公子在一块,不知道现在哪里?公主要见她吗?白老爷子好像也在。”

  弦月笑的越发开心,仰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指甲,不明意味的轻道了声:“是吗?”

  “召集所有凤军,让茹素她们先去追风谷,月影芽儿她们生前都在一起,习惯了热闹,死后也不想分开吧。”

  弦月失神的笑了笑:“叫上莲城的白家将军一起,还有让白夫人和白公子马上来见我。”

  “公主,你的伤。”

  绿衣看了弦月一眼,淡淡的笑容,冷冷的,那是真的冷,却又沁着愉悦的笑,可胸口上的血迹,着实让人担心。

  弦月低头看着胸口盛开的血花,满不在意的笑了笑:“死不了。”

  只要不死,就不是什么没什么关系。

  “我先替公主包扎一下。”

  绿衣看着弦月这样子,着实担心。

  公主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这件事,换成谁都受不了吧,

  “随便你吧。”

  绿衣一听,以为弦月不高兴了,忙道:“我这就去找白公子和白夫人过来。”

  弦月见她离开,在心底叹了口气,挺胸,示意绿衣看她的伤口:“都流血了,先包扎吧。”

  晋墨离开,绿衣取来了药箱,替弦月重新包扎伤口。

  伤口还在流脓,裂开的一大片,都可以瞧见骨头,触目惊心。

  都已经这么多天了,用了最好的药材,伤口还是不怎么见好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痊愈?公主要是现在不好好爱惜自己,将来真留下后遗症,该怎么办?

  “绿衣。”

  弦月眼睛睁的大大的,看着低头细心替她处理伤口的绿衣,眉头拧成一团,那样的小心翼翼。

  “绿衣好像很讨厌战争。”

  绿衣嗯了一声:“我和芽儿月影她们很早之前就约定好了,将来要和公主一起驰骋沙场,奋勇杀敌,然后平定天下,我知道她们也是不喜欢战争的吧,都希望天下早点太平的吧。”

  绿衣看着弦月,似是想到她们在月下的约定,脸上露出了笑容:“战事起,百姓又该背井离乡了,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和我们当年一样大的孩子和父母走散,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吧,虽然一直觉得幸运,但是总会想,如果没有战争的话,现在我和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,也会很快乐吧。这个世界,像公主和大人那样善良好心的人那么少,要是遇不到该怎么办?”

  如果这次毕罗江的战役,不是因为公主的妙计,伤亡必定惨重。

  “绿衣,我觉得自己好自私。”

  绿衣对上弦月空洞而又自责的眸,紧咬着唇,摇了摇头:“公主,没人会怪你的。”

  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,就算是死,她们也希望公主能好好的,那些活着的人好好的,继续代替她们守护着公主,这就是她们肩负的使命,至死方休。

  弦月看着绿衣,良久,恩了一声,侧过身,背对着弦月:“我累了,你让白战枫和陈若熙明早来见我吧,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

  绿衣道了声是,将东西收拾好,躬身离开。

  绿衣的脚步声一点点越来越远,躺在床上的弦月,突然侧过身子,看着她掀开帘子离开的背影,伸手拉住被子,将整个人全部蒙住,哭出了声。

  绿衣的手一松,盘中的血水打了一地,晋墨转过身,绿衣背靠着营帐,右手紧捂着嘴,失声痛哭。

  接二连三的噩耗,坚强如公主,绿衣也担心你会受不了啊。

  公主,哭出来就好,您还有我和茹素她们,还有兰王。“白公子,公主让你和白夫人明早去见她。”

  绿衣的声音,没有了以往的恭敬,一双杏眸,盈满了水雾,眼圈都还是红红的,轩辕的军队突然出现在莲城境内,让公主置身险境,他身为白家的当家,还有什么资格得到他们的尊重。

  “弦月终于醒过来了吗?她愿意见我吗?”

  坐在大椅上的白战枫听说弦月醒过来了,松了口气,听绿衣说她要见自己,越发开心。

  从西落村回来之后,她就一直昏迷,他几次想要去见她,都被那个叫晋墨的男人拦住,虽然心头不爽,不过他说的话确实没错,弦月变成这个样子,他确实脱不了干系。

  在他管辖的白楚,弦月居然被轩辕的军队围攻,她要是个什么三长两短,他真的会一辈子都寝食难安的。

  他自顾兴奋愧疚,自然没有发现陈若熙的异样,乍一听到弦月突然要见自己,陈若熙吓了一跳,掌心直冒冷汗,思绪千回百转。

  “公主那边还需要我照顾,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
  “白大公子。”

  陈若熙的话还没说话,绿衣已经先开了口:“我们家公主说了,要见白大公子和白夫人。”

  虽然不明缘由,不过弦月既然说要见他们二人,陈若熙就不能不去。

  “那件事,你没和弦月说吧?”

  白战枫追上离去的绿衣,低声问道,原本冷沉的脸因为认真,多了几分威慑,绿衣仰头看了他一眼,而后很快垂下了脑袋,没有说话。

  “缓缓吧,她要是现在知道,会承受不住的。”

  白战枫叹了口气,幽深的眸看起来有几分凝重。

  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  绿衣的不冷不热的,看的陈若熙越发的不舒服,只要是她的人,就算只是个下属,也能给他摆脸色看,她当真就有那么好,再好那也是兰国的王后,她不后悔,她只是恨,恨轩辕昊没用,居然这样还让她逃了出来。

  绿衣刚走到门口,模模糊糊的听到军营入口有喧闹声传过来,她朝着白战枫和陈若熙点了点头:“白公子别忘记了。”

  “我都说了我是兰王的贴身护卫,这是兰王的信物,你们怎么不信?放我进去,不然让我们王后出来。”

  一身灰衣的雷安死死的瞪着跟前拦住他的白楚士兵,双手紧握成拳,咯咯作响,若非公子再三交代不准惹事,他早就动手了。

  兰裔轩做了噩梦之后挂心弦月,一路上,雷安的心也是悬在半空的,明明一直赶路,疲倦万分,可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着,抄的是近路,精神实在不好就靠在树上休息一会,就这样连续赶了十天的路,好不容易赶到了白楚,居然遇上了封城,他在城外徘徊了好几天,遇上了兰国的路将军,他这才把自己领了进来,一问才知道,弦月不在邺城,在莲城,又连续赶了两天的路,此刻的他蓬头垢面的,身上的衣裳都是灰尘,和大街上的乞丐无异,难怪那些将士不放他进去了。

  “要饭上别处要去,王后可没空见你。”

  要饭?雷安正要动手,看到绿衣朝这边走来,顿时大喜,使劲的挥了挥手:“绿衣姑娘!”

  “绿衣姑娘!”

  绿衣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,声音有些耳熟,脚下的步子加快,走到雷安跟前,盯着他看了半晌,觉得眼熟,可就是没认出来。

  “放开。”

  雷安冷哼了一声,挥开身前那些拦住自己的人,走到绿衣跟前,抹了把脸:“绿衣姑娘,是我,雷安。”

  绿衣又仔细看了看,这才认出来了:“你怎么在这里?兰王呢?”

  绿衣垫脚瞧了瞧雷安的身后,有些期待,没看到兰裔轩,有些失望。

  “公子没来,王后呢?在哪里?她还好吗?没有出什么事吧。”

  雷安原本是想找身后的楚国士兵算账的,想到弦月的事情,顿时就忘记了。

  没事吗?怎么可能没事,不过现在人确实无恙,心里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愈合,一时间,绿衣也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
  “你带我去见弦月姑娘吧。”

  雷安见绿衣这模样,心下越发的忐忑,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,拽着她的手就要去找弦月,也将自己来白楚的原因告诉了绿衣。

  “公主没事,刚才睡下,你有事明天再去找她吧。”

  绿衣感叹弦月与兰裔轩二人心有灵犀,虽然什么都没说,却觉得宽慰了许多,公主的身边还有驸马,有驸马陪着,她一定可以好起来的。

  金钩倒转,悬着厚重的白色帘子,屋外的阳光射了进来,满室的明亮。

  弦月闭上眼睛,头仰靠在椅子上,听到脚步声,双眸陡然睁开,落在陈若熙身上,森寒冰冷,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。

  陈若熙胆战心寒,向后退了两步,有种想要掉头离开的冲动,瞧了旁边的白战枫一眼,正含笑看着弦月,那深邃幽亮的眸是小孩般的局促不安,站在那里,一脸的无措。

  “白夫人。”

  有那么一瞬,她后悔过,这般光芒四射的女子,男人喜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她不该为此就取她性命,甚至去害那些无辜的人,但是这一刻,她却还是忍不住暗自要牙,为什么她命那么大,那么多人都死了,她却一个人活了下来。

  弦月背靠着椅子,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,嘴角上扬,凝神盯着对边的陈若熙,冰寒的眸光,眼底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伤痛和痛恨,突然笑出了声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:“晋墨,去追风崖。”

  陈若熙心头猛然一震,几乎不敢看弦月的眼睛,紧紧的拽着手中的袖帕,大脑有瞬间是彻底空白的,仿若被雷轰了一般。

  弦月如风一般从她的身边经过,似笑非笑。

  在陈若熙看来,这就是一直披着羊皮的狼,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把身上的羊皮扔掉,然后张开利爪,将她撕裂成碎片,然后用仇恨将她吞进肚子,丁点也不留。

  “王后,白大公子,我身子有些不舒服,想先回府休息。”

  陈若熙手抚着小腹,连连向后退了几步,一贯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。

  白战枫见她脸色发白,想到她已经怀有身孕,可这段时间因为弦月的事情还是忽视了她,前段时间去陈府,陈家太爷再三叮嘱,要他好好照顾她,别让她伤心失望。

  “既然身子不适,那就。”

  白战枫刚想让她在军营里好好休息,等他回来,一旁的弦月突然笑出了声,那样的笑声他还是第一次听到,冰冷,嘲讽,讥诮,没有一丝暖意,虽然以前陈若熙几次三番因为自己的事情去找她,不过弦月从来没放在心上,甚至劝他对陈若熙好一点。

  “谁都可以不去,唯独白夫人不行哦。”

  她笑着晃了晃食指,态度却极为强硬,没有丁点商量的余地。

  “为什么?”

  陈若熙心一慌,想也不想,直接问出了声。

  “为什么?”弦月带笑绕着陈若熙转了一圈,突然凑到她的耳畔,陈若熙脸色越发苍白,伸手就去挡,弦月笑的越发开心:“白夫人不是心知肚明吗?”

  “白大公子你只管放心好了,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白夫人和她肚中的孩子的。”

  说完,阴冷的视线直瞟向她的小腹,陈若熙神色慌张,忙用手护住,弦月笑的越发开心。

  “看到我活着是不是很失望?”

  陈若熙瞳孔骤然放大,这张脸,还是和以前一样,素颜明净,却再不能让人觉得轻松,相反,那双眼睛,只要看着那双眼睛,陈若熙觉得,自己仿佛要被凌迟了一般,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?怎么可能,只是猜测,这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猜测而已。

  “凤王乃天生凤女,自有上天庇佑。”

  陈若熙故作镇定,可声音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。

  “是吗?”冰冷的声音如刀,弦月的双手紧握成拳才,才忍住一剑将她彻底解决的冲动。

  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
  弦月刚出了军帐,白战枫突然拽住了陈若熙的手,厉声问道,刚才的弦月,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,处处针对陈若熙,好端端的,她怎么可能对陈若熙有这么重的怨恨?

  陈若熙心里发苦,冷声回道:“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,白战枫,我才是你的妻子,为什么她说了几句话,你就来怀疑质问我?”

  这样的连名带姓,她是第一次,可无论她怎么叫,都改变不了他的心里没有自己的事实。

  陈若熙仰头看着白战枫,眼泪连连,白战枫盯着她看了数秒,慢慢的放开了她的手:“最好没有。”

  陈若熙看着白战枫冷峻挺直的背影,松了口气,心里却是一片冰凉,如果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设计的,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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