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结局(上)_凤倾天下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

大结局(上)

第(2/3)页

,色泽莹润,她放到嘴边,轻吹了一口,双眸微闭,慵懒而有随意,那半弯的弧度,如利刃一般,冰冷而又无情,让人的心底寒意陡升。

  见徐嬷嬷的脸色变了,弦月这才满意的笑出了声,转而看向一旁的晋墨:“晋墨,既然徐嬷嬷那么不放心,你就带她去母后那边好了。”

  弦月的话刚说完,晋墨还没动作,徐嬷嬷已经摇头摆手:“不用了。”

  这个时候过去,就算娘娘不生气,若是惹恼了另外一个人,她也是死路一条。

  “各位跟我来吧。”

  晋墨从弦月的身边经过,对着她躬身作揖,自那日她与雪兰落畅聊过之后,这西落村的每一个人都对她特别客气。

  晋墨走在最前边,原本紧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站在两边,随同宫少华前来的那些人则是跟在中间。

  “世子妃不和我们一起吗?”

  弦月从石桥上跳了下来,哈欠连连,伸了个懒腰:“一大早的就起床去接母后了,现在困死了,你们随意,我去睡觉。”

  弦月闭着眼睛,从徐嬷嬷的身边经过,握拳的手不小心打到徐嬷嬷的脸,徐嬷嬷吃痛的叫了一声,瞪了弦月一眼,弦月睁开眼睛,徐嬷嬷捂着脸立马垂下了脑袋。弦月挥了挥自己的拳头,凑近徐嬷嬷:“徐嬷嬷,不好意思,打到你了,我不是故意的,谁让你站在这个地方呢?”

  弦月轻笑出声,对身后的白娉婷道:“娉婷姐姐,你扶着我,不然我闭着眼睛,指不定又打到谁了,困死我了,困死我了。”

  弦月继续嘀咕抱怨了几声,直到听不到她的声音,徐嬷嬷才捂着自己被打的右脸,死死的盯着弦月的背影,恨不得在她的背上戳出个洞来。

  弦月是出了名的除了吃就是睡,她这个样子,徐嬷嬷丝毫没有起疑。

  弦月跟着晋墨等人,在竹屋前分开,弦月和白娉婷二人去了依蓝修养的小竹屋,另外的上百人则由晋墨带着,分别进了其余的屋子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弦月刚进门,芽儿和绿珠就迎了上来,这段时间,绿珠一直照顾昏迷的依蓝,她们二人姐妹情深,依蓝没醒,她倒是瘦了一大圈。

  弦月走进屋内,等白娉婷进了屋,便将门合上。

  “公主,王后的人怎么会来,她和那个雪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?还有——”

  弦月的视线似有若无,落在白娉婷身上,顿时让她住了嘴。

  “娉婷姐姐,我让你跟着是因为信任你,你的那些问题从我这里得不到答案,在西落村发生的一切事情,你什么都不要问,什么都不要管,只管把他们烂在心里,永远都不要对外人提起,知道了吗?”

  白娉婷盯着弦月,有些被她的认真吓到,点了点头。

  “好了,我困了,先去睡觉。”

  弦月双手撑着桌子,站了起来,闭着眼睛,走到床边,横身一跃,直接躺在床上,闭上眼睛:“一个时辰后叫醒我。”

  宫少华痴痴的望着坐在对边的人,十多年的时间不见,他还是和以前一样,雍容高贵,神圣不容侵犯,就像那池塘中不谢的白荷,他只知道姐姐最爱的是白莲,却不知那也是她的最爱,他与白荷是多么的相似,高高在上,不容亵渎。

  一直以来,都是如此,无论她多么认真,多么努力,雪羽宫的那些人,她们都只夸赞姐姐,他的眼里看到的也就只有姐姐,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,她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了。

  她不服,真的不服气。

  “宫主,少华终于又见到你了。”

  宫少华盯着那熟悉的容颜,深刻的仿佛是刻在心间上的烙印。

  十多年的时间,自姐姐离开之后,他也跟着从人间蒸发,这些年来,她动用了一切的力量,却始终未能见到他一面,现在真的见到了,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
  她知道,他自毁双目,是因为痛失了姐姐,她真的就那么好吗?说她宫少华争强好胜,心狠手辣,比起自己,宫少雪又好到哪里去,爱慕虚荣,不然又怎么会嫁给兰王。

  雪兰落没有应,执起手中的白子轻轻落下,又执起黑子,思索了片刻,迟迟没有下手,半晌,无奈的叹了口气:“见到了如何?没见到又如何?十二年了吧,少华,你何故还要如此偏执?”

  淡如水的声音,依旧不带丁点感情,仿佛对他来说,见与不见,并没有任何的差别,事实上,确实就是如此,相见不如不见。

  “我偏执?”

  宫少华的眉头拧成一团,天真含笑的眼眸似有狂风暴雨,突然袭来,顷刻间染上暴戾的冷意,刚才回暖的心像是被人泼了一把冷水,被这狂风一吹,顿时凝结成冰。

  “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?宫少雪到底有什么好?功夫没我好,办事也没我利落,还胆小的要命,说到底,她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,在她看来,你根本就比不上权利地位,为什么你会爱上她,却对我的付出不屑一顾?一只守在你身边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是我啊?十年啊,姐姐离开你之后,我陪在你身边十年啊,为什么你的心里眼里还是没有我?”

  宫少华歇斯底里,说到最后,几乎是怒吼出声。

  在她眼里,宫少雪根本就是个废物,怕苦怕累怕痛,什么功夫都学不好,见不得血,不敢杀人,看到蛇虫只会害怕的躲在她的身后,但是为什么?为什么那些男人都喜欢她?宫主是这样,兰王也是这样,她隐隐能感觉的出来,兰王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,知道那个窝囊废心里没有她,知道她不是那个窝囊废,却还是给了她无二的荣宠,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心疼,倒是对别人的儿子宠爱有加,这样的男人不但是笨蛋傻子,还是个瞎子。

  “见到了又如何?不见到又如何?宫主,既然我找到了你,就算是绑,我也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身边,你不是为了那个窝囊废自废双眼吗?现在就为了我把腿给废了吧。”

  就算什么都瞧不见,雪兰落依旧知道,此刻的宫少华必定是双目圆睁,狰狞不堪的。除了争强好胜,对于自己想要得到的,她从来都是不择手段,这也是他一直不喜欢她的原因,她的性格还有手段,和年轻的他太像,就像是一面镜子,只要看着她,仿佛就能看到自己,为达目的,满手血腥。因为经历了太多杀戮和血腥,所以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冰雪似的干净人,安抚那颗不安烦躁的心,和小雪在一起,他觉得很轻松。

  “这就是小雪和你的差别。”

  雪兰落叹了口气,取过一边的茶水,还没送到嘴边,就被宫少华抢了去,宫少华放在鼻尖闻了闻,浅尝了一口,唇边的笑容荡漾出几许满足:“是莲子茶。”

  宫少华轻笑了一声:“十多年了,宫主的口味始终没变。”

  她继续品尝了几口:“和姐姐当年泡的一模一样。”

  “宫主,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那个时候,周朝刚发生了鼠疫不久,我和姐姐不得已卖身葬父,就在兰城的街头,你给了我们一片金叶子。我还记得那天你穿的是一身红色的衣裳,上边绣着梅花的图案,那个时候我就想,这辈子我一定要嫁给你,所以在葬了父亲之后,我拽着姐姐一直跟在你的身后,你带我们回了雪羽宫,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房子,就像传说中的皇宫,当时,我和姐姐就像个叫花子,那个时候我心里自卑的要命,我发誓要让自己变的更优秀,不然就算只是一个小妾,我也没有资格,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处处要强,争做第一。”

  雪兰落叹了口气,是呀,他以前最喜欢的是红色,可自从小雪离开了之后,他就从来不穿那样艳丽的衣裳了。

  “我和姐姐跟着你一起习武,那个时候并不是很讨厌姐姐,她天生胆子就很小,父亲临死前,我答应了会好好照顾她,宫里的人说她善良乖巧,我虽然不舒服,但还是接受了,但是最不能让我接受的是,宫主你居然会看上她,文不成,武不就,她哪里能配得上宫主?”

  “所以你逼着她离开。”

  雪兰落并没有因为宫少华说的那些话,放软态度,那拔高的声音,越发的冰冷僵硬。

  亭内,小炉子里不停的冒着热气,缭绕的香气,撩拨神经。

  “你当真以为小雪那般无能胆小,不过是让着你罢了,只要是你想要的,她何曾与你争过。”

  雪兰落叹了口气,弦月说的没错,善良并没有错,但正是因为她的过于善良,对少华的过度包容忍让,才造成悲剧,如果当初她能自私勇敢一点,或许现在他们一家三人可以过的很幸福,少华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。

  “让着我?我宫少华需要她让吗?没和我争?没和我争宫主你会喜欢她?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吧。”

  宫少华一脸鄙夷:“我就是见不惯她假惺惺的模样。”

  宫少华越说越兴奋,不知想到了什么,突然大笑出声:“她的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我的,她在意的我要通通摧毁,她不是在宝贝她的儿子吗?到最后,还不是被自己一心呵护,念念不舍的宝贝儿子给杀了吗?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,那又怎么样呢?还不是要认贼作母?这辈子他注定不会幸福的,哈哈!”

  宫少华大笑着站了起来,绕着小亭转了一圈,四周的美景宜人,可对她来说,却太过偏僻荒凉了。

  她走到雪兰落的跟前,跪在地上,握住了他的手:“宫主天生便该高高在上,受人膜拜,怎么能住在这个地方?”

  雪兰落想也不想,挥开他的手:“你既对我有情,又是轩儿的小姨,为什么不顾念旧情,让他好过一些?宫少华,小雪处处为你着想,你却说她假惺惺,你总是如此,无论别人对你有多好,若是有半点没有顺到你的心意,便心存嫉恨,恨不得将他彻底摧毁,你太过极端。”

  面对宫少华的哭诉呐喊,雪兰落十分的平静,十二年了,还是恨的,却早就不若当初的刻骨铭心,若是当年的雪兰落,说不定早就动手了,哪里还愿意听宫少华说那么多废话。

  “宫主,只要你今后陪在我身边,我一定把轩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,好好待他。”

  宫少华跪在雪兰落的身旁,大哭出声,二十多年的执念,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,对于雪兰落的势在必得,早就不是爱情那么简单了。

  “一切的事情皆因我而起,二十多年了,是该有个了解了。”

  雪兰落突然伸手,宫少华以为他是要拥抱自己,擦干脸上的泪水,手遮挡住眼的那一瞬,雪兰落挣开的右手成拳,手肘的位置突然打在宫少华胸口的位置,宫少华大叫了一声,捂着胸口,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哭花,那面若桃粉的脸霎那间变的苍白,她盯着雪兰落,体内的真气流窜,从正中的位置,完全不受控制的蔓延,浑身痉挛,她倒在地上,四肢抽筋,颤抖的厉害,盈满泪水的眼眸满是不敢置信。

  十二年前,姐姐死的时候他没对自己动手,她怎么也没想到,会是现在。

  “宫主。”

 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,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食蠕动,分筋错骨般的疼痛。

  为什么会这样?濒临死亡的挣扎,让宫少华恐惧,以她的功夫,刚才那一掌根本就不至于如此,是哪里出了问题?

  宫少华艰难的撑起身子,不期然的看到桌上放着的茶杯,瞪着雪兰落,双手紧握成拳放在地面,死死的撑着,不让自己的倒下:“宫主,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”

  一字一句,忍着巨大的疼痛,疑惑,不解,悲痛,还有怨恨不甘。

  雪兰落转过身,墨玉般的瞳孔,是大石落地的释然,上扬的嘴角,整个人仿佛松了口气:“当年你折磨小雪的时候,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,你现在所承受的,不及当年她的十分之一,心痛吗?那你可曾为雪儿考虑过,她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,为了你,明明怀有身孕,却还是离我而去,她该是有多在意你啊,却落得那般下场?”

  雪兰落大笑出声,那没有焦距的眼眸遥望着天空,潸然泪下,她善良,却为何对他那般心狠?

  “哈哈!”

  “哈哈!”

  宫少华也跟着大笑出声,趴在地上,一点点爬近雪兰落:“原来宫主都知道了。”

  对,心痛,左边胸口被击的位置,像是破了个大洞,流窜的真气像是喷涌的鲜血,完全超出了她的负荷,当年姐姐也是这个样子的吗?但是她还是恨。

  宫少华轻笑出声,泪如雨下:“宫主,你可曾爱过我?”

  哪怕只是一丁点,或者只是感动的一瞬间。

  “没有,一丁点也没有,或许有过瞬间的感动,但那并不是爱,这辈子我爱过的女人就只有你姐姐一个人。”

  没有任何的犹豫,也没有任何的迟疑,斩钉截铁的让人心寒。

  “是吗?”

  宫少华笑了一声,向上吊起的凤眼是寒冰般的锋利和坚毅,紧咬着牙,右手撑着地面,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抽出匕首,银亮的光芒掩在衣袖之下,左手用力拍打地面,凌空而起,身如灵蛇,飞扑而去,手中的匕首正对着雪兰落胸口的位置。

  “宫主,小心!”

  那边,宫少华带来的人已经全部被晋墨解决,弦月放心不下雪兰落,也想要亲自替兰裔轩报仇,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就决定过来看看,没想到刚遇上了这惊险的一幕,一瞬间,心提到嗓子眼。

  “主人。”

  晋墨也赶了过来,吓了一大跳,尖叫出声。

  弦月想也不想,右手直接抽出缠在腰间的雪魄,纵身跳到走廊的台阶上,身子前倾,手中的雪魄直朝着宫少华拿着匕首的右手刺去。

  “哼。”

  “啊!”

  闷痛的声音和吃痛的尖叫声同时响起,弦月手中的剑直刺宫少华右手肩肘,将她狠狠你的推开,接住倒地的雪兰落。

  “前辈。”

  “前辈,你怎么样了?”

  弦月连连叫了几声:“我给你止血。”

  弦月飞速封住雪兰落的穴道,喷涌的鲜血止住,弦月瞪着怔愣在原处的晋墨,怒火顿生,大声吼道:“晋墨,过来。”

  晋墨左看看,右瞧瞧,这才回过神来,哦了一声,急忙忙的跑了过来,在弦月的另外一边蹲下。

  “没用的,没用的。”

  “哈哈!”

  宫少华倒在地上,脸色惨白如纸,大笑出声:“剑上有毒。”

  弦月将雪兰落交到晋墨手上,走到宫少华跟前,掌心摊开,双眸冰寒似千年的玄铁:“把解药交出来。”

  地上的宫少华看了她一眼,别过头去,笑的越发开心。

  弦月蹲在地上,甩手就给了宫少华一个巴掌,紧拽住她的衣袖:“把解药叫出来他,听到了吗?”

  宫少华紧抿着唇,盯着弦月,此刻的她,发丝凌乱,脸色苍白,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染红,看起来十分吓人:“没有解药。”

  她晃了晃脑袋,十分得意。

  “骗人。”

  弦月虽然嘴上这样说,可心里却知道宫少华说的是实话,她随身带着的匕首淬着的毒药,怎么可能说解就能解的。

  这个女人,和柳心悠一样,疯狂偏执的要命,也从不会给别人留下退路。

  宫少华甩开弦月的手,整个人趴在地上,一点点慢慢向雪兰落靠近:“宫主,就算是那样,我还是喜欢你,爱着的就只有你一个人。”

  弦月看着趴在地上不停爬动的宫少华,明明都已经痛的站不起来了,甚至快要死去,但是她还是在不停的动着,每一步那么艰难,只是为了能和雪兰落更近一点。她应该真的是很爱她的宫主,失去了原则,更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言,那么高贵的一个人,对于君王的爱尚且可以做到荣辱不惊,难道这就是爱情吗?卑贱的没有自我。

  爱一个人或许没有错,只是她和柳心悠一样,用错了方式,所以终其一生,她们都没能和心爱的人一起,最后甚至被心爱的人仇恨。

  因为爱情,放弃一切,甚至是亲情,那真的值得吗?

  “你喜欢姐姐,那又怎么样?我才是最后的赢家,我们生不能在一起,死我也拽着你,黄泉路上,我继续纠缠着你,再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。”

  弦月抽出插在宫少华右肩的雪魄,鲜血喷涌,然后直接对着她的胸口,直接插了过去。

  “啊!”

  宫少华惊呼了一声,整个人倒了过去,眼前的视线恍惚,白茫茫的一片,迷蒙蒙的,像是迷迭的云端。

  累,真的好累,而且好痛,想要闭上眼睛,永远的沉睡过去,那样的话,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了?

  “少华,你怎么了?又受伤了?”

  模模糊糊的,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关切的声音,那个人,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,细心的为自己包扎伤口,流露出浓浓的心疼:“少华,是姐姐没用,没能照顾好你,下次不要那么拼命了,看到你受伤,姐姐会心疼的。”

  “少华,这是宫主赏赐的百花凝露膏,听说用了这个,伤口就不会留下疤痕了,给你。”

  “原来少华也喜欢宫主啊。”

  “我是你姐姐,怎么能抢妹妹喜欢的东西?”

  “少华,姐姐就只有一个请求,不要伤害轩儿。”

  身上的力气已经耗尽,宫少华闭上眼睛,那熟悉的音容笑貌萦绕在脑海,想要将她们驱逐出去,却发现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力气。

  弦月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宫少华,盯着自己的右手,遥望着兰宫的方向,突然轻笑出声:“兰裔轩,我说过会帮你的,我代替你为母后报仇了。”

  “月儿,你过来。”

  雪兰落捂着胸口,脸上的笑容十分虚弱。

  “前辈,你放心,晋墨一定会医治好你的。”

  雪兰落轻笑,轻咳了两声,牵动左胸的伤口,痛的皱起了眉头。

  “晋墨,你快想办法。”

  雪兰落握住弦月的手:“你别难为他了。”

  弦月心里酸酸的,吸了吸鼻子,有种想哭的冲动:“前辈,对不起,是我害了你。”

  如果不是她的话,他或许还能在这个地方,安静的了此余生,不是或许,是一定一定可以的。

  “傻瓜。”

  雪兰落伸手擦掉弦月眼角的泪水,脸上是满足的笑容:“月儿,是我该谢谢你,二十多年了,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。”

  小雪离开的二十年,他从未有过的释然轻松。

  这里的生活简单,那是小雪喜欢的,这么多年来,他根本就是行尸走肉,他的心早就随着小雪一同离去了,每天一个人对弈,那是因为他真的太无聊了,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

  “我能感觉的到,轩儿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,又有你陪在他身边,我没什么不放心的,这么多年来,我从未尽过为人父的责任,临死前能为他做些事情,我觉得很开心。”

  弦月点头,终于忍不住,哭出了声:“我知道的前辈,你和母后一样爱他。兰公子他其实很孤单的,他一定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。”

  她扣住雪兰落的手,略有些粗糙和干燥,这一瞬,他不再是当年江湖上那个鼎鼎有名,威震四方的雪羽宫宫主,只是一个父亲而已,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。

  “晋墨。”雪兰落轻叫了一声,越发的虚弱。

  “主子你说。”

  除了一开始有些被吓住了,晋墨倒是十分冷静,这些年来,他一直跟在雪兰落的身边,他的生活,除了下棋便是对着竹屋前的荷塘那座矮坟发呆,无论何时他的脸上都挂着平静温和的笑容,但是那笑容就像是一潭死水,冷冰冰的,不起波澜。这样的结果,对主子来说,或许是一种解脱吧,他终于可以去找那个叫宫少雪的女子了。

  “当今兰王他是我儿子。”

  雪兰落轻笑出声,眼底的落寞也跟着消散,带着愉悦,还有骄傲。

  “这是我的儿媳。”

  他看着弦月,面露赞赏。

  “今后她就是你的主子,要是她遇上任何麻烦,你就算是拼了性命,也要保她平安,告诉村子其他的人,这是我的意思,明白了吗?”

  晋墨握住雪兰落的手,点了点头:“晋墨明白,今后见少夫人必定如主子一般,忠心耿耿,绝不会有二心。”

  “月儿,我能为你们做的就只有这些了,我死之后,你将我和小雪葬在一起,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,现在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了,今后再也不要和她分开了,就算是她要走,我也不会让的。我要亲口告诉他,我们的轩儿已经长大成人,而且是世间优秀无双的好男儿,他有一个聪慧贤良的王后,她可以放心了。”

  弦月垂泪,不停的点头:“前辈,等事情结束了,我会带兰公子来见你们的。”

  “这样就好,这样就好,月儿,我有一个请求。”

  左边的伤口,黑色的鲜血顺着青衫一点点流了出来,弦月吓了一大跳,想要用手去止住,被晋墨拦住:“你会中毒的。”

  弦月狠狠的瞪了晋墨一眼,吸了吸鼻子,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:“前辈有什么请求,只管说,只要我能做到的。”

  雪兰落抬头,看着天空,那双常年被黑暗包裹着的眼睛,似乎看到了些什么,甜美干净而又温柔的微笑。

  弦月一愣,和她的父皇一样产生幻觉了吗?是不是看到那个叫宫少雪的女子来接他了?

  “月儿,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父亲?”

  雪兰落的嘴角上扬,双眸在阳光下染上了点点的暖意:“每次你叫我前辈的时候,我都在想,你要是叫我一声父亲该有多好?”

  弦月从晋墨的怀中接过雪兰落,伸手整理着他额前的发丝,动了动唇,才发觉喉咙干干的,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那边,雪兰落放在她脸上的手一点点慢慢垂下,弦月惊慌,捉住她的手:“父亲。”

  一开始,还有些不适应,可叫了一声以后,所有的障碍统统消失,弦月握住雪兰落的手,又连续叫了几声,粗糙的大掌,余温消散,冷冰冰的,最后垂下。

  雪兰落一点点慢慢的闭上眼睛,嘴角上扬,那笑容,是晋墨从未见见过的温暖。

  临死前,他笑的那么开心。

  “宫主。”

  宫少华大叫了一声,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爬到雪兰落的脚跟,转头看向弦月:“你都知道了,对不对?”

  弦月转身,有些震惊,宫少华居然还没死。

  “果然都知道了啊,不愧是轩儿看上的女人。”

  “宫少华,这样的结果,你后悔吗?”

  后悔?宫少华盯着弦月看了半晌,后悔吗?

  姐姐,少华对不起你,但是我真的很爱很爱宫主。

  “若是生命重来,如果还能在兰城街头与宫主相遇,我依旧会这样做,至死不悔。”

  宫少华边说边撑起身子,手向后,将雪魄用力的刺穿胸口,瞪大眼睛,向着雪兰落的方向倒了过去。

  若有来生,但求擦肩而过,不要相识。

  按照雪兰落生前的遗愿,弦月将他与宫少雪葬在了一起。两人生前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,都没能在一起,生不能同寝,死后能同穴,也算是一种幸福吧。

  今后,没有宫少华,他们两个再不会有任何的顾忌,宫少华也是一样吧,生前做了那么多,偏执疯狂,可到最后,依旧没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,她死前虽说至死不悔,但心里其实是后悔的吧,不然就算是希望渺茫,她也会开口求自己将她和雪兰落葬在一起。

  人生苦短,何苦执着,放开了也好。

  “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。”

  月余时间,嫣红梅花再次盛开,随风起舞,和闯阵时的一模一样,那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,弦月却有种物是人非之感。

  “晋墨,依蓝才刚醒,我和绿珠她们不在,就麻烦你多多照顾她了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晋墨躬身,双手抱拳,态度恭敬。

  弦月拍了拍晋墨的肩膀,轻笑道:“随意一点,不用这么拘束啊。”

  晋墨的脑袋垂的越发的低,耳根发烫,没有说话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依蓝走到弦月跟前,挽住她的手,许是昏迷了太久,脸色苍白,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。

  “我已经好了,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吧。”

  依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脊背挺的笔直,一副我没半点问题的模样。

  弦月摁住她的手背,四处看了一眼:“这个地方山好,水好,空气也好—”

  一旁的绿珠看着楞头低脑的晋墨,对依蓝挤了挤眉,轻笑出声:“人更好。”

  依蓝偏身瞧了眼身后站着的晋墨,脸红了大半:“绿珠,看我不撕烂你的嘴。”

  弦月拽住依蓝的手,也跟着笑出了声,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:“绿珠说的很有道理。”

  “公主,连你也笑话我。”

  依蓝提着嗓子,有些些的恼意。

  弦月抿着嘴,握住依蓝的手,摇了摇头:“晋墨是不是好男人,你自己清楚,如果觉得他就是你想要的,就勇敢去追,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,好男人也是需要自己把握的,别怪我这个做公主的没提醒你,不要让自己后悔。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这个地方修养,等伤好了,就和晋墨一起回去。”

  依蓝看着弦月,又瞧了瞧身后还低着头的晋墨,微抿着唇:“公主,我明白了。”

  “依蓝姐姐,你要快点好啊。”

  芽儿走到依蓝跟前,哭出了声,两人抱在一起。

  绿珠和白娉婷也走了过去,白娉婷拍了拍依蓝的肩膀,而绿珠则与她和芽儿抱在一起,三人垂泪。

  弦月交代了晋墨几句,转身见那三个人还抱着不肯放,笑出了声:“又不是生离死别,哭什么,依蓝有晋墨照顾,很快就会好的,该走了。”

  却不想,一语成谶。

  守在西落村入口的月影等人见弦月出来,松了口气,笑着迎了上去。

  “其余的人呢?”

  白娉婷看着眼前的四十余人问月影。

  “绿幽等人见公主迟迟未归,去勘察地形了,其余的人,在无回谷呢。”

  弦月点了点头:“我们也走吧。”

  弦月一脸笑容,走在前边。

  宫少华已死,至此兰国再无人能对兰裔轩造成威胁,剩下的就只有轩辕了,想到轩辕,弦月勾唇,那个地方,该乱了吧。

  追风谷前,数十条分叉入口蔓延,蜿蜒曲折,不知通向何方,不过月余的时间,两边的草木长的越发茂盛了,青黄相间,有风吹来,黄沙飞卷,空气中,有小心而又厚重的呼吸声。

  弦月停下步子,挥了挥右手,双眼戒备的看了两边一眼,向后退了几步,白娉婷取出弯刀,站在弦月的身旁,绿珠等人也跟着将弦月护在中间。

  “走。”

  弦月大喝了一声,其余的人跟着向前冲去,身后的苍青山一定也有埋伏,这个地方,就只有一线天一条路,必须冲出去,不然就只能被困死在这个地方。

  “杀。”

  埋伏在两边的人骑着马突然从草丛中冲了出来。

  手中的雪魄在灿阳下夺目璀璨,柔软的剑锋蕴藏着劈开山河的力量,带着势不可挡之势力,弦月纵身冲出保护圈,手中的长剑一挥,剑气横扫,黄沙飞扬,凄凄荒草拔地而起。

  银亮的光芒,光华绚丽,骑在马背上的将士纷纷闭上眼睛,马儿嘶啼了一声,抬高的前脚顿时与身体分离,那些勇猛彪悍的将士失去了支撑,倒在地上。

  白娉婷等人见状,疾速冲了上去,倒在地上的勇士们刚准备将盖住脸的头盔取下,只觉得脖子上一凉,手中的动作也跟着顿住,成为了永恒的定格。

  “保护好自己。”

  弦月冲在最前方,手中的雪魄眨眼变成了死神的弯刀,快狠准的收割生命,摄素白的衣裳溅满了鲜血,银亮的剑锋是滴答滴答的滴血声,冷峻的面色,没有丝毫慌张,而她身后的那些女子,也是有条不紊的。

  “凤王,果真是名不虚传。”

  季允礼站在轩辕昊的身后,看着弦月,惊叹出声,上一次毕罗江边上,隔着那么远的距离,他只看到传说中那个女子,白衣飞扬的模样,还有那男子也折服的自信笃定,若这个女子是轩辕的世子妃,他们何愁大事不成,可偏偏啊,这个人要与他们轩辕为敌,不费一兵一卒,便让他们轩辕损失惨重,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,此人不除,轩辕便永无机会。

  “公主,有埋伏。”

  绿幽的身后就只有三四个人,全身上下都是血,脸上也是一样,见到安然的弦月,苍白的嘴唇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,整个人就像是没了气的皮球,手中的长枪撑着地面,跪在了地上。

  一路过来,她们遇到了重重的堵截,其余的姐妹为了保护绿幽,几乎全部牺牲。前方有埋伏?是谁?

  手中的雪魄挥砍,她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,一番争斗下来,损耗了不少真气,幸好是左胸。

  “弦月姑娘。”

  洪亮的声音,那人天生一副王者霸气,高傲而又自信,站在一线天的断壁之上,挥了挥右手,宽大结实的手臂仿佛能举起整个天下,那些围困弦月的人很快停止了进攻。

  一线天两边的悬崖上,象征轩辕的黑风旗帜飞扬,那么多的人,那黑色的盔甲仿佛能将此刻碧蓝的天空渲染成黑色。

  弦月盈然落地,紧握着手中的雪魄,那如潮水般黑色让她有种绝望之感。

  轩辕昊,这个时候,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?时隔一个多月,她从未想过,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,所有的一切逆转,她凤弦月成为了轩辕昊瓮中的鳖。

  弦月心跳的飞快,冰冷的视线扫过跟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,那一张张脸,和她一样,沾满了鲜血,那一双双眼,在望向自己的时候,忠诚而又充满了爱戴,她们一步步的靠近自己,如铁桶一般,将她保护在中间,明明知道危险,却还是义无反顾,这样的人怎么会背叛自己呢?

  “照顾好绿幽她们,若是有任何情况,撤到无回谷。”

  西落村的探子没有查到,她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轩辕昊来到白楚的消息,更不要说到这个地方了,如果之前有人在这个地方勘察地形,她的人不会毫无察觉,轩辕昊一定是刚来不久,对周围的地形并不是很了解,前后都有埋伏,现在就只能先躲进无回谷了。

  弦月仰头,望着远处高高在上,身姿挺拔的轩辕昊,伸手将发丝撩拨到耳后:“轩辕公子,我们还真是有缘啊。”

  含笑的声音,任谁都能听出这其中的火星味。

  “弦月姑娘,追风谷没有第二条出路,你身后的苍青山也有轩辕的士兵埋伏。”

  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就已经猜到,可现在由轩辕昊亲口说出来,让她越发觉得绝望。

  轩辕昊,岂会给敌人留下退路?毕罗江战役大败,他一心想要的就是这样雪耻的机会吧,可这个机会,到底是谁给的?到底是谁将她的路线告诉了他?

  “哦?”

  弦月拖长声音,轻笑了一声:“这么说我今日是插翅难飞了?”

  清眸如弦月山上没有温度的冰雪,与那黑褐色的眼眸对上,坦然而又无所畏惧。

  “轩辕昊,怎么说你也喜欢了我一场,就忍心杀我吗?”

  轩辕昊盯着弦月,静默了半晌,突然大笑出声。

  忍心吗?这样肆意飞扬的女子,谁不想要?可惜她不属于自己,若她只是凤国的女王,他还能够容忍,可是偏偏,这样有着济世经纬之才的女子成了兰国的王后,她的手上有轩辕将士数十万的生命,就连岑参也死在她的手上,不过短短数月,轩辕便被她搅的天翻地覆,这样的女子,若是不能归顺自己,留着便是大患,舍不得吗?这段时间的日日夜夜,便是做梦也等待这一天,想要赢她一次,一定要赢一次。

  “若是你乖乖和我们回轩辕,书信一封,让兰王和凤国乖乖归顺我朝,我们保证你不会有事,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,她们今后也可享尽富贵荣华。”

  “我呸。”

  绿珠一脸鄙夷,啐了一口:“说什么正义之士,那么多人围攻我们一群弱女子,算什么英雄好汉,我们都是些粗人,习惯吃苦了,怕是享不了你们给的荣华富贵。”

  月影手指唐季礼:“我们是希望天下一统,但必须是你们轩辕对我们公主俯首称臣,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比一场。”

  轩辕昊并不辩解,望向弦月:“考虑好了吗?”

  历来天下之争,只有胜者为王,败者为寇,若是赢了,便是下三滥的手段大多也会被史官美化,为后人称颂,但若是输了,不是死就是俯首称臣,让他轩辕昊对兰裔轩俯首称臣,还不如一死,手段卑劣又如何,比起弦月的残忍,这又算得了什么,他们轩辕死了数十万将士,就算让这些人陪葬,也不过分。

  “你们呢?”

  弦月转身问向身后的四十余人。

  “能算是死,我们也不会投降的。”

  “能和公主并肩作战,就算是死,我们也甘之如饴。”

  “公主,我们会保护好你的。”

  …

  弦月轻笑了一声,勾唇,望着轩辕昊:“轩辕昊,听到了吗?她们都不同意。”

  雪魄直指轩辕昊:“想要我的命?有本事就来取好了。”

  她是凤弦月,凤国的女王,兰国的王后,是凤兰两国百姓的楷模,就算是死,也不会束手就擒。

  声落,手上的雪魄划破飞卷的黄沙,长虹如芒,在地面上划开一道口子,飞扬的尘土,迷乱了那些追兵的眼睛。

  “走!”

  弦月大喝了一声,如月等人搀住受伤的绿幽等人,朝着无回谷的方向奔去。

  弦月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,伸手取出怀中的两个竹筒打开,就算是白天,那缤纷多彩的颜色还是绚烂异常,砰砰的声音响彻天际,连续不断的,仿佛能借着这风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。

  隔着飞扬的黄沙,轩辕昊还是看清了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脸,满脸的污垢,衬的那双眼睛越发的光彩夺目,让人险些不敢直视。

  “弦月,弓弦的弦,明月的月。”

  轩辕昊闭上了眼睛,奇怪的是,他的脑海居然还能浮现出初遇时她的模样,那般的随意自信,就像一个发光的球体,无论身处何方,你的视线都会完全不受控制的被她吸引。

  “世子。”

  身后的季允礼扯了扯他的衣裳,有些焦急,这个女人,留下来就是个祸害,三十万大军,折损了大半,可如果有凤王的性命来偿,他们就不算输。

  “射!”

  冰冷的声音,从齿缝间溢出。

  舍得舍得,他从小便励志要得到这天下,成为一个勤政爱民,赏罚分明的君主,亲贤臣,远小人,创出一个太平盛世,任何阻拦他的绊脚石,他都会清除,毫不犹豫的。

  从一开始,就注定了是这样的结局,或许,这个世界,只有你能配得上我,却并不是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你,所以,注定了相互残杀。

  “求救信号,出事了。”

  无回谷中的欣悦猛然从冰凉的石头上坐了起来,取出长枪,直接跑了出去,其余的人见状,也急急的冲了出去。

  锋利的箭从四面八方袭来,密密麻麻的,彻底阻截了各个方向的去路。

  “盾牌。”

  此次是秘密前来的,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,弦月怎么也料不到,有人会在她回去的时候设下埋伏。

  “砰砰砰。”

  锋利的箭打在盾牌上,发出剧烈的撞击声。

  “公主,我们走。”

  白娉婷拽着弦月的手,不停的往无回谷的方向撤退,明明是不远的距离,可此刻,竟觉得好似隔开了千山万水。

  “啊。”

  “啊!”

  她们不过只有数十人,那几面盾牌根本就阻挡不了这冲冲的来势,而那些追随在她的身边的人,不停的有人倒下。

  “月影。”

  弦月大叫了一声,想要冲过去却被白娉婷拉住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月影倒在地上,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,她笑了笑,抬头仰望着天空,碧蓝如洗,那般的明净,她记得被大人带回去的那天,就是这样的好天气,那时她多大,好像才只有五岁,被人贩子拐卖进了戏班,吃尽了苦头。

  “月影。”

  “月影姐姐。”

  芽儿等人尖叫出声,满是悲痛。

  月影笑着,向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,视线落在弦月的身上。

  她伸出右手,捂着胸口,不能再和昔日的姐妹说笑,不能再跟在公主身边随时保护她的安全,她也好难过,深吸一口气,身上的疼痛因为麻木有些缓和,双手撑着地面,拿起地上的盾牌,努力想要爬起来,纷乱而下的箭直接插在她胸口的位置,一滩鲜血洒在地面,月影直接倒在了地上,她背对着弦月,手中拿着盾牌,身前,锋利银亮的长枪抵在胸口,被鲜血染红的嘴角是淡淡的笑容。

  自从进了女子军营之后,她每天的生活都与箭有关,十多年的苦练才有了今日的百发百中,没想到居然是丧生在他人的箭下。

  那十多年,虽然辛苦,但是没人会拿着鞭子抽她,也不会没有饭吃,也不会睡不好觉,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陪在身边,真的好幸福啊。

  “月影姐姐。”

  “芽儿!”

  弦月大叫了一声,捉住想要上前的芽儿。

  “世子。”

  季允礼看着月影,惊讶的叫出了声,他不明白,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,明明已经身负重伤爬都爬不起来了,可她居然还能站了起来,不但如此,临死前还拿着盾牌,就那么想要保护那个人吗?

  “箭。”

  轩辕昊伸手,眯着眼睛,盯着弦月离开的方向。

  就是因为这样,我才更加留不得你。

  你没有野心,但是你身边的男人却有,为什么,你不是我的女人,为什么不和我站在一边,为什么如此狠心,烧死他轩辕数十万男儿。

  “公主,小心。”

  绿珠转过身,刚巧看到轩辕昊朝着弦月直发的三箭,想也不想,张开双手,整个人直接扑了上去,弦月大惊,瞪大的眼睛,不安恐惧如流水般倾斜。

  “不要!”

  弦月上前,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右手,划开携冲天之势而来的利箭,另一只手扶住了绿珠的肩膀。

  正值晌午,依蓝刚用了午餐,正准备去休息,这些年来,她一直没有午休的习惯,可为了让伤口早点好,早日回到弦月身边,必须要好好修养,刚在床边躺下,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,心里也慌慌的,她辗转难眠,起身还没走到门口,忽听到那刺耳的烟火声。

  低低的声调,像是拖长的音符,若不是熟悉,根本就不会发现。

  依蓝一惊,仰头,天边一抹不合时宜的艳红,像是流淌的鲜血,依蓝苍白的脸顿时毫无血色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晋墨刚走到这边,见依蓝脸色不对,走上前,轻声问道。

  “公主出事了。”

  依蓝握住晋墨的手,冰凉的掌心,冷汗涔涔,还有些颤抖。

  “不行,我要去保护公主。”

  依蓝回房,将随身带着的飞刀插在腰间,顾不得手上其他的东西,转身就走。

  “你身体还没好,现在不能出去。”

  晋墨拦住依蓝,不让她走:“主子武功高强,聪慧机智,一定不会有事的,如果她不能解决的事情,你就算去了,也只是送死。”

  听到送死二字,依蓝的脸色越发白的厉害,阳光下,几乎是透明的。

  “她不是你的公主,你当然这样说了。”

  依蓝心焦,恨不得能插上翅膀,飞到弦月身边,那是凤军的急求信号,至今还没用过,如果不是万不得已,是不会用的。

  依蓝心急,口不择言,见晋墨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,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,不过这个时候,她不想浪费时间在道歉上,绕过晋墨的身边,去意已决。

  就算去了只是送死,还是会义无反顾的,因为她们的命早就已经是公主的了,更何况绿珠芽儿她们都在那里,要是身边没了她们,就算是她遇上了白首不相离的爱人,她也不会快乐。

  “她是我的主子。”

  晋墨握住依蓝的手臂:“我先让人前去打探,如果真的遇上了危险,与其去做无谓的牺牲,还不如去找人帮忙。”

  依蓝看着晋墨,平静了不少,没错,如果是公主无法应对的危险,她这样只身前去,也不过是多个人牺牲,莲城有三万的白家军,应该来得及的。雪兰殿内,熏香缭绕,轻纱曼舞。

  血,到处都是鲜血,那鲜红的颜色,蔓延了整个世界。

  染满了鲜血的旗帜,分肢的战马,还有被鲜血染红的黄沙,两边的芳草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,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的人,身上插满了箭,那是女子才有的娇小,那一张张脸,有些是他熟悉的,而有些,却不曾见过。

  “弦月。”

  “弦月。”

  兰裔轩有些慌了,将那些背对着蓝天的尸体翻开,胡乱而又迅速的将她们脸上的鲜血抹干,那一双双眼睛,瞪得大大的,仿佛是死不瞑目,可嘴角,却似带着满足的笑容。

  不是弦月,不是弦月,兰裔轩快速的扫了四周一眼,只有堆积如山的尸体,还有汇聚成河的鲜血。

  他奔跑着,大叫着,忽看到一抹白色,只是零星的一点白,其余的位置,全部都是艳红,背上,肩上,还有腰上,全部都是箭。

  “月儿。”

  兰裔轩蹲下身子,轻叫了一声,有些不敢动手,犹豫了片刻,还是动手去翻。

  “公子。”

  “公子,你怎么了?”

  兰裔轩陡然睁开眼睛,伸手才发现额头上全部都是冷汗,梦中的一幕幕历历在目,让人心寒,那是由心底而生的寒意,比当年母后离开还要让他心颤。

  “雷云,我要去邺城。”

  兰裔轩接过雷云递过来的毛巾,伸手将脸上的冷汗擦干。

  “公子做噩梦了。”

  只是噩梦吗?那个梦,好真实,真实的让他的心到现在还无法平静,如果不能亲眼看到弦月安好,他怎么都无法放下心来。

  “凤国有使臣前来。”

  “凤国的?宣!”

  雷云接过兰裔轩的毛巾,浸泡在水中,从袖中取出信笺:“那人只留下一封信,让我交给公子。”

  兰裔轩看了雷云一眼,接过他手中的信笺拆开。

  这是雷云第二次瞧见兰裔轩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,泰山崩于前也不变的淡淡笑容被苍白取代,那温和的眸光满是震惊,还有惶恐担忧。

  “公子,怎么了?”

  雷云担忧的问了一声,这样的兰裔轩让他有些担心,除了弦月姑娘的事情还有谁能让公子如此,难道是弦月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?不对啊,这是凤国的使臣派来的。

  “雷云,我要去凤国一趟,兰国的事情暂时交给你处理,还有,让雷安去邺城一趟,我要确定弦月是不是安全。”“绿珠,你怎么了?”

  弦月与芽儿两人一左一右搀住受伤的绿珠,一直退到无回谷。

  “绿珠姐姐,你不要吓我啊。”

  绿珠由弦月扶着,坐在一块大石上,漆黑的山洞,她的脸透明而又苍白,没有丝毫的生气。

  绿珠笑了笑,轻轻的抚摸着芽儿的脑袋,让她靠在自己怀中,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弦月:“公主,我觉得很开心。”

  如果那一箭是射在公主的身上,她简直不敢想象,她们这些人,谁都可以死,但是绝对不能让公主有事,这些年来,这一直是她们的信念,对于让她们重生的公主,她们一直心存感激,而她的那些事迹,更让她们佩服不已,为公主而死,那那也是死得其所。

  “你先不要说话。”

  弦月想哭,而事实上,她也那么做了,哽咽的声音,两边的眼泪掉的飞快,她知道现在大家的性命都在她的手上,她不应该那么脆弱,但是看着那么多人为了自己而死,她的心里真的觉的好难过。

  本来都可以活的,只要她按照轩辕昊的吩咐去做,只要她书信一封给兰裔轩,凤兰两国投降,但是她不能,她已经很对不起兰裔轩了,在他和哥哥之间,她选择了哥哥,难道现在还要让他失去江山,对白战枫俯首称臣吗?他那样高傲的人,如果凤兰两国真的投降,轩辕昊会怎么做?如果是之前,他还可以善待,但是毕罗江战役之后,凤兰和轩辕已经结仇,这不是争夺天下的问题,而是他为了平息轩辕的民怨,一定会对凤兰的人下手,她不能让两国的百姓置身水火之中。

  “娉婷姐姐,你给绿珠看看。”

  弦月将自己的位置让给白娉婷,退到了一边。

  “欣悦该死,未能及时救驾。”

  欣悦等人也退回了谷中,单膝跪在弦月跟前。

  “欣悦,你已经做的很好的。”

  若不是她们出其不意,及时赶到,她们就连撤退的机会都不会有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白娉婷看着弦月,她为难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结果。

  “大人,你再给绿珠姐姐看看,她的身体一直很好的,以前我怎么打她她第二天都是活蹦或跳的,不就是一箭吗,她一定能挺过去的。”

  芽儿大哭:“绿珠姐姐,月影姐姐她们都走了,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,今后我再也不会偷吃你杨梅干了,我让你欺负好不好?”

  芽儿和绿珠是宿在同一个营帐的,芽儿年纪小,绿珠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妹妹,什么事情都让着她,她们两个还有依蓝,平日里总是喜欢打打闹闹,感情十分的要好。

  其余的人听她这样说,也不由的跟着垂泪。

  十年朝夕相对,打打闹闹,因为曾经吃过苦,知道人情冷暖,所以更加珍惜那来之不易的感情,彼此之间真真是比亲姐妹还要好,这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人,如何会不伤心,现在,现在还要看到至亲的人,慢慢的从身边离开,这般痛苦的挣扎,比那箭射在自己身上都还要难受。

  一时间,这无回谷全部是伤心的呜咽声,她们舍不得,却又无奈,她们随时也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。

  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,与其病死老死于床榻,倒不如像现在这样,轰轰烈烈,她们从不是胆小怕事的弱女子,只是看着自己昔日的姐妹一个个离开,那种剜心之痛。

  弦月背过身,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,轩辕昊的箭法她在诏安就已经见识过,三箭齐发,任何一箭射在身上都足以致命,就算是她,也照样没命。

  伤口失血过多,未能及时处理,就算是君品玉在,也无力回天。

  深吸了几口气,迅速将脸上的泪水擦干,转过身,白娉婷重新将位置让给弦月。

  “绿珠。”

  扯了扯嘴角,弦月知道,此刻的自己,那笑容看起来一定十分勉强,或许和哭没什么两样,但是这个时候,她怎么能自乱了阵脚?她要坚强,越到这个时候,她更应该承担起肩上的责任,不然身后的那些人该怎么办?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姐妹,不是白白牺牲了吗?

  “绿珠,谢谢你。”

  泪水在眼眶打转,却倔强的不肯流出来,她伸出手,温柔的替绿珠擦干嘴角的血迹。

  “公主。”

  绿珠握住弦月的手,苍白的脸上,笑容暖暖,快乐而又满足:“是我们要感谢公主才对,要不是公主,我早就死了,这些年,我认识了芽儿,依蓝,月影,欣悦,绿衣,我们亲如姐妹,打打闹闹,一起走到了现在,有些时候梦里想到这些,我都会笑醒,我真的很感激公主,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公主的恩情,现在我终于为公主做了件像样的事情了。”

  弦月抱着绿珠,一个劲的点头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,从一开始,她让娉婷姐姐找这些人目的就不是纯粹的,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?弦月只觉得整个人心酸酸的,像是被利箭穿破了身体一般,她也在留学,心在滴血。

  “以前大人总会向我们提起公主,我一直在想,公主一定是个善良的女子,不然怎么会收留我们这些人呢?后来知道公主和在磐城大会夺魁的弦月是同一人,我就越发佩服公主了,后来亲眼见到了,发现公主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。”

  “哪里不一样?是不是我的觉得我行为粗俗低下,除了吃就是睡,和猪没什么两样。”

  绿珠笑出了声,摇了摇头:“才不是这样,公主是这全天下最优秀的女子,任何女子都不能与你相提并论,就像是个发光的球体,无论走到哪里,都是视线的焦点,让人移不开眼,就算外边有千军万马,我相信公主还是可以安全离开的。”

  绿珠一脸坚定,充满了信心,她相信,其他的姐妹一定会誓死保护公主安全的。

  弦月也跟着笑出了声,盈在眼眶的泪水,再也抑制不住,喷涌而出,一滴一滴落在绿珠的脸上手上:“对,就算外边有千军万马,我也会带着其她的人安全离开这个地方,因为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做,我不会倒下,我还没有打败轩辕,还没统一天下,我要让养育你们的凤国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,我不能让你们的血白流,还有你们的仇,我要那个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轩辕昊的人。我知道,绿珠的梦想是像我那样闯荡江湖,路见不平,惩奸除恶,做个快意江湖的侠女

(本章未完,请翻页)
记住手机版网址:m.635book.com
加入书签我的书架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